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缺席的只是评论吗

2000-03-29 来源:中华读书报 □殷慧芬 我有话说

20世纪末的中国文坛,似乎并不缺乏批评的声音,有人在“酷评”,有人在“点评”,还有人在骂街,逮一个灭一个,有人在充当牧师逼人“忏悔”……这样的喧嚣叫卖,不听亦耳净;更有甚者,有人举着“批判”的大旗,围剿名人,痛快是痛快了,所用言词却尖酸刻薄,不无人格辱骂之语,透出“文革”的余韵,这样的“杰作”不看也罢;而关于一些年轻才女的新作的简单化批评,更像是和出版商的同谋,商业化的炒作致使更多的泡吧女孩纷纷效尤,执笔展览自己“村上春树式的青春”和“张爱玲式的幽怨”,写作由此而演变成了一场“热闹的舞会”。

我们不得不面对这样的现实,中国文坛的批评,不是太多,而是太弱,甚至是缄默。理论上的说法是:批评的缺席。

我们忘不了20世纪80年代文学的辉煌。那阵子评论家们和读者一起围着作家,不断地制造热点,掀起高潮,还大胆引进一些国外的文学理论新名词,把作家们打扮得神采焕发。当作家们在文坛上忘乎所以粉墨登场的时候,评论家似乎更像勤勉的裁缝,为作家们量体裁衣奉献智慧和热情,文坛上新名词层出不穷,评论家们像后来的摇滚音乐人,成了文坛勇敢的前卫和先锋。后来有人总结说,在当时的十年光景中,批评家们几乎把西方文艺理论一百年的思潮和理念都疯狂地“玩了一把”。

随着文学的效应由轰动趋向失落,一切的绚丽终于归于平淡、归于纯粹,集市式的喧哗纷纷尘埃落定,文学回到了寂寞。当一些作家在感叹好时候一去不返的时候,更有一些作家在平静后重新思考文学的意义,一些作品,谈不上惊世骇俗,但蕴涵了更多的人文意义和更丰富的文学象征,这样的作品在悄悄地出现,不多也不少。只是在这样的时候,评论家们却莫名的缺席了。据说有一些文学评论家转而去关心画坛、乐坛了。这也无可非议,艺术本来就是相通的。只是人们看到的批评更多的是人云亦云、毫无锋芒的应酬、捧场,有一些评论更是喧宾夺主,炫耀的是自己的才华,批评名流们端着大家的气派,出席各种高档酒会,说着锦上添花的漂亮话。这让人们想起那些在路边发放的商品广告、花花绿绿的版面上充斥着名家权威的溢美之词,他们和商家联手一起哄骗消费者,其收入想必也不菲。

我常常听到一些作家议论眼下的评论和评论家,也常常听到一些评论家议论作家和作家的小说。在一些作家看来,即便是那些严肃的评论家也已经失去了阅读和发现作家的热情,他们把热情倾注在构建自己的理论学说上,并且在他们熟悉的作家中寻找可以支撑他们理论的小说。他们不断的阅读和发现的是他们自己。当那些充满了术语的艰涩、暧昧的文学理论(连带评论)文章在某些报刊连篇累牍地蔓延的时候,人们依旧不无悲哀地喟叹:评论失落了!而在一些评论家看来,中国当前还没有产生跨世纪的鸿篇巨著和文化巨人,在20世纪内他们看不到有这种希望,所以有一些评论家非常不屑于看当代作家的小说。客观地说,那些评论家比那些作家更傲慢更居高临下。他们以一种高人的目光俯视着天下文章。我们只能追缅20世纪80年代的文艺批评。

我们看到评论家们已经没有热情深更半夜从被窝里爬出来,在中外经典里翻来覆去地寻找,查找一切新锐的名词,武装自己了。他们已经不需要给作家们最新款的服装以显示自己的才学了。他们现在只要拍拍自己的脑袋,就有新名词源源不断地涌现出来。他们现在往往是先“创造”了自己的“理论体系”,然后是主编一套套丛书,洋洋大观,哗众取宠。于是作家和评论家都名利双收,据说已经有不少作家同时被不同的评论家授以不同的文学流派了,于是出现了一女嫁二夫、三夫甚至更多的,那些作家的相同的作品出现在不同的丛书中,他们一会儿是新状态,一会儿是新现实,由此类推,什么新历史、新爱情、新武侠、新实验、新先锋、新生代……还有一概称之为“后”的,后现代、后知青……作家和评论家们对这种万花筒式的组合、命名乐此不疲、孜孜不倦。这里似乎也不能排斥名利的诱惑。文学有了新的共同点、增长点。有一位朋友就津津乐道地私底下告诉我,他的一篇小说已经被编入十种选集,拿了十次稿费,另外一个朋友的一部中篇小说集已经换了六个书名,也就是说他的小说已经被冠以不同的流派、编入了六种不同的文丛,无非是新状态、新言情甚至新晚生代……“说你新,你就新,说你后,你就后,一本书变戏法一样变成了六本书,要不了多久我就著作等身了,我何乐而不为呢?”朋友自嘲自乐手舞足蹈。

作家们没出息的不少,眼下“状态”、“现实”、“先锋”都被炒得“新”起来了,文坛就这么点花样,谁不想自己的状态、现实也跟着“新”一下,以示自己的文运昌盛?没选上的就落落寡欢,惶惶然如丧家之犬。只是这个派那个派的,自己后来也模糊了,自己究竟是谁?我不知道评论家们是不是也有纳闷的时候:这是谁和谁呀?读者就更迷糊了。我们不得不追问评论在哪里?假如说是评论的缺席,那么,缺席的果真只是评论吗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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